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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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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

再不情願,這衣裳也得換,外面指不定有人正在窺視,楚霜衣可沒有裸露身體的特別嗜好。

他築起一層屏障視聽的結界,才飛快地褪下衣物,換上靈侍送來的衣裳。

幻境中夜色深沈,半根紅燭跳動著微光,衣物落地,在薄薄的窗紙上投下一道勻稱風流的身段。

這衣裳材質低劣,穿起來磨得人通身不適,腰間又勒的極緊,難挨極了。

自打上次大戰之後,屢次懲罰累積下來,除目力之外,楚霜衣其餘的感官敏感值均被系統調高了十幾點,愈發放大了這粗糲磋磨的細密痛楚。

楚霜衣忍下不適,剛一撤去結界,一室寂靜之中,就聽得長風掠過窗紙,發出淒厲鬼鳴似的響聲。

在這風聲之下,另有一道咯吱咯吱的輕響,像是重物摩擦地面的響動。

妖物,果然來了。

楚霜衣負手在身後,空餘的一手扶著墻壁向外探去。

純鈞劍身緩緩在他身後的手中化形,銀白霜色在一片漆黑中格外突兀。

他摸到房門處,猛地一推,“嘎吱”一聲,破舊的木門拉出一聲刺耳的長調,像是鬼哭。

門一開,重物拖地的詭異聲響陡然放大了數十倍,不加掩飾地湧入耳邊。

這座茅草屋孤零零地立在河岸邊,旁邊沒有一戶人家,而院中只擺放了一件東西。

就是那具巨大的黑棺。

楚霜衣小心翼翼地摸上前,咯吱咯吱的聲響愈加強烈,寒風送來女子的哭聲,正在那具黑棺在瘋狂震動,沈重的棺蓋都被震的移了位。

棺蓋未嵌棺釘,似是有什麽東西要破棺而出!

或許,平娘的幻境,不止為了取人性命,更是為了豢養什麽。

楚霜衣伸出手,骨節勻稱的手上透著青色血脈,浮在黑棺上方,緩慢地落下。

“阿嫂。”

就在指尖即將觸及黑棺的瞬間,一道青年的嗓音忽然響在院中。

這聲音,低沈卻又青澀,與徒弟的嗓音如出一轍。

霎時間,楚霜衣的手重重地顫了一下,繼而緊緊地握起,蒼白手面上的青色血脈越發凸顯。

“阿嫂,天黑了,怎麽還不歇息?”

青年雙瞳灰暗,全然沒有活人的生氣,仿佛看不見院中的黑棺一般,直直地向著楚霜衣走來。

詭異的是,從青年出現的那一刻起,院中的黑棺就徹底安靜了下來。

“阿嫂,好冷,隨我回房好不好?”

青年湊得極近,說話間,冰冷的氣息落在楚霜衣的頸邊,就要去抓楚霜衣懸在棺上的手。

霎那間,銀光劃破黑夜,純鈞抵在青年頸間。

楚霜衣面色冰寒,冷冷呵斥道:“別碰我!”

就在他話音出口的瞬間,青年猛地跌倒在地,整個腦袋竟然詭異的扭斷垂落下來,不住地隱忍呻吟。

整個幻境也隨之波動起來,身前的黑棺劇顫不止,淩厲的妖氣化作箭雨,鋪天蓋地的砸下來。

切記,不要違背秘境!

平娘的話驟然響在耳畔,楚霜衣眉頭微擰,遲疑了片刻,卻忽然聽見青年痛苦難當的呻吟,仿佛正在遭受極大的折磨。

師尊……師尊……冷……

那聲音實在太像,一如當年徒弟在寒潭邊的痛楚模樣,聲音重疊,楚霜衣握劍的手微微顫抖,終是不忍心。

當即改口道:“回房!”

妖氣退散,黑棺平靜,一切亂象漸漸平息。

血紅的月亮下,青年嘎吱扭動脖頸,腦袋完好的回到原位。

他跌坐在地上,死氣沈沈的目光落在楚霜衣身上,悶悶道:“阿嫂,我疼,站不起來。”

就連這委屈的語調都一模一樣。

楚霜衣僵硬地站在原地,與青年近乎冷漠地僵持著,空氣仿佛都凝固了一般。

就在青年以為楚霜衣不會心軟的時候,他動了,他俯下身,素白的指尖盡是塵土的地面緩緩摸過來,扶住了青年的手臂,甚至還有些小心翼翼。

青年順著楚霜衣的力道站起來,大半個身子都倚在他身上,空著的那條手臂放肆地摟上了楚霜衣的腰肢。

楚霜衣身子僵了一瞬,卻沒拒絕,扶著青年向草屋內走去。

仗著楚霜衣眼盲,青年忽然轉頭望向身後,咧開嘴,森白的尖齒映著血月的光,露出一抹挑釁的笑。

血月高懸,赤紅月色之下,浮滿碎冰的河岸旁,一人身著赤紋大氅挺拔的立在岸邊,高大的身影被拉長,投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。

那人身姿昂藏,劍眉入鬢,鳳眸狹長如刀刃,眼窩比尋常人略深些,鬢發攢成的發辮高高束起,骨相野性十足,極具侵略性。

他不知在那裏站了多久,青年的小動作顯然是故意所為,卻沒能引得那雙鳳眸註意。

深邃的眼底,映著的是那道瘦削的人影。

腰間緞帶束的極緊,將那本就細於常人的窄腰勾勒得愈發勁瘦,那人從來不會穿這樣的衣裳。

粗布白紗,分明是一身孝服,不知是誰欺他眼盲,哄騙他穿了這樣一身。

倒像冰崖上淬過風雪的高嶺之花,引人采擷罷了。

眼見著那斑駁的窗紙上映出兩道錯落的人影,他神色未變,像是毫不在意一般。

他不緊不慢地踱步向草屋走去,兇悍的魔息卻早已彌漫的到處都是。

“阿嫂,好疼。”

“幫我,幫幫我。”

破舊的木門壓根掩不住春色,一門之隔,他聽見與那道他幾乎全然相似的嗓音,低喘著,說著不知廉恥的渾話。

不知羞恥!

無由來的火氣竄上心頭,他擡腳一腳,塵煙四起,本就搖搖欲墜的房門頃刻間化作一堆碎木片。

失去了房門的阻隔,房內的景象霎時間一覽無餘地暴露在視野之中。

半根紅燭下,身著冷白孝服的人長腿微微敞開端坐在床邊,青年跪在他身前,奮力地喘息著……

側頸青筋條條暴起,猙獰的魔紋蔓延道下頜,理智仿佛瞬間被無名妒火燃燒殆盡。

不是正人君子麽?

不是正道仙尊麽?

不是對他厭惡至極麽?

多年積攢下來的暗恨與怒意被這一副畫面輕而易舉地點燃,他只覺得,渾身如同巖漿灼燒,無處發洩的滔天憤恨充滿了四肢百骸。

眼底瞬時溢出一片猩紅,兩步並作一步,他幾乎是瘋了一般的沖了進去。

陰鷙目光鎖在那人身上,一腳踹翻了那人腳邊跪著的青年,青年倒在地上,露出一張與他毫無區別的臉來。

這愈發激怒了他,遍布魔紋的粗壯長指卡住下頜,一條腿半跪在床榻上,將人鎖在身下,近乎粗暴的撕咬了上去。

“別人伺候著,舒服麽?”

“不是厭棄、憎惡我麽?”

“那怎麽還對著這張臉心軟?”

“師……尊……”

咬牙切齒的兩個字落入耳畔,血腥氣彌漫在唇齒間,咣啷一聲,銀白長劍猛地砸在腳邊,全無往日纖塵不染的孤高。

裴……夙……

熟悉的氣息被放大數倍的感官強烈地感知著,多年壓在心底的愧悔、思念瞬間傾斜而下,如同翻天巨浪,將楚霜衣吞沒在其中,窒息的裹挾著,推搡著。

楚霜衣顫抖著,單薄的脊背抖得不成樣子,眼前鮫紗不知何時已被淚水濕透,驚愕的低喚甫一出口便被暴戾的唇%舌碾碎。

他這副隱忍顫抖的模樣卻反而激起了裴夙的怒火,緊實的手臂向下而去,將人猛地一提,推倒在冰涼的被褥上,隨即追纏上去。

脆弱的床板不堪重負,發出一聲脆響。

肆虐的魔息侵入經脈,勾起陳年舊患,猶如鋼刀插入胸膛,翻絞不停。

冷汗霎時間浸透了衣衫,楚霜衣再難忍受,一巴掌落在裴夙的臉上,淒厲怒喝:“裴夙!”

這一巴掌打的極重,一道血跡緩緩從嘴角流下,然而時而多年,這點傷對於魔尊而言,只如蚍蜉撼樹。

裴夙額頭抵著他的下頜,劇烈低喘息著,擡起陰沈沈的眸子望著楚霜衣,“他可以,我就不可以?”

楚霜衣舊患突發,耳邊嗡鳴不止,壓根不知裴夙說了什麽,只覺得身邊這滾燙得體溫令他無比安心。

下一瞬,這體溫便迅速抽離,裴夙攬著他的腰,將他扶坐到床榻邊。

楚霜衣胸前素白孝服已經被拉扯不成樣子,緞發也淩亂不堪,松松地垂在鬢邊,整個人頹然地靠在床邊不停喘息。

裴夙站起身,高大的身形越發顯得茅屋低矮逼仄,他卻顧不得這個,掌心召出一簇魔焰,粗暴地將地上奄奄一息的青年提到楚霜衣瞎掉的眼睛前。

“本座竟不知,清霄仙尊竟然沈淪至此,連個怨靈也分不清!”

楚霜衣意識到他要做什麽,心頭一緊,連忙牽動著疲弱的身子阻止,“別!”

然而為時已晚,楚霜衣為之急迫的情態只是在裴夙心頭上又添了一把火。

他眸色愈深,手上微微施力,那只與他容貌相似的怨靈瞬間便被魔焰吞噬,化作一縷煙灰。

急怒之下,氣血與魔息相沖,一口腥甜猛地沖上喉間,楚霜衣的意識便迷離起來,身子搖搖欲墜地倒了下去。

怨靈消散,整個幻境再次開始坍塌,屋外傳來巨大的震動聲響。

恍惚間,楚霜衣聽到一聲急促的、不加掩飾的呼喚。

“為師……沒……事……”

大股的血流從口中湧出,嗆的楚霜衣的話音斷斷續續,他奮力展開手掌,縱使體力不支,卻仍然試圖召起純鈞。

這次,他要保護好徒弟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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